魔術師
 
「讓人不明其中奧秘而感到驚奇,
是奇術的根本。」
 
之一•殺手與小丑
 
1.
 
說起來,我會跟他認識,是他一手造成的。
那時,我接了一件工作,委託人要當面談,於是我就赴約了。
到了約定的地方,就看見他。
穿著小丑服般的勁裝,染成藍灰色的頭髮彷彿被狂風揚起般往上梳,原本該算是俊秀的臉上畫了一顆星以及一滴淚。

他手裡玩著撲克牌,身上充滿詭異的氣,意味著危險。
出於本能地,我全身進入警戒狀態。
他對著我,瞇著眼睛笑了。
我見過成千上萬不懷好意的笑,但是唯有這一次,我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威脅。
「我是伊耳謎•揍敵客。委託人就是你嗎?」
「是啊 ?」
「那麼,你要殺的人是誰?」
他又笑了:「除了我想親手毀掉的人,實在想不出來非要誰死呢 ?」
如果他的目的是惡作劇,那也得付出代價。
「如果沒有目標,那我要走了。不過這次會面還是要收費的,請把兩千萬匯到我的帳戶。」
他那細長上吊的眼中閃過一道不吉利的光,說道:
「這樣就要走啦?這樣吧!我委託你殺我好了。不過,條件是…你要正面跟我對決。?」
我望著他足足有一分鐘,雖然有錢不賺非我所願,不過打沒把握的戰更不合我的原則。
我搖搖頭:「算了,這筆生意不划算。」
「真可惜 ?」他說:「我就是因為太無聊了,才想找個合格的獵物來玩玩呢。不過…你好像不適合。」
「為什麼?」
他左手拿著一張牌,右手拿另一張牌,然後,用右手的牌切過左手的牌,顯然他左手並沒有用力,右手的牌刷過去時
,撲克牌順勢彎折。
「你不會跟我硬碰硬 ?」
他重複剛剛的動作,這一次,他的左手在撲克牌中灌入力道,右手拿著撲克牌切過去,兩張牌相互切合在一起。
「那樣,就不好玩了 ?」他說著,嘴角漾起一絲詭異的微笑。
然後他說:「唉,看來只有等到獵人試驗再說了。」
「嗯?你也要考獵人執照?」
他看著我微笑:「你也是嗎?」
「嗯,下一個工作會需要用到。」
他想了一秒鐘,說:「看來我們不適合當敵人,那就當同伴吧!怎麼樣?說不定到時可以互相幫忙哦?」
說也奇怪,他這麼說時的表情,竟然有一點可愛。
殺手是不需要也不能有朋友的,但是同伴倒無妨。如果只是獵人試驗中暫時的同伴,也沒什麼不好。反正他看起來,
是個實力很強的人。
他還問我有沒有什麼要他幫忙的。
當時也只是一個念頭閃過,想著他可能會去到一些我不涉足的地方,也許有可能碰到奇犽也說不定。
於是我告訴他,我在找我弟弟,一個十二歲、灰色頭髮的男孩。
「嗯,知道了。看到的話,會通知你的 ?」
「這次會面,還是要付費。」
「知道了? 兩千萬是吧?」
那天,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。
 
2.
 
第二次見面,是機緣。
那天我執行完一件頗為棘手的任務。偽裝成目標的客戶混入對方的私人島嶼,對方身邊有不少擁有念能力的高手,本
身也不是泛泛之輩。雖然難度不低,不過最後我還是完成了任務,只是在戰鬥中,我的無線電被弄壞了,那是我們家
族專用的無線電。
我把手機開機,正準備打電話回家,叫人來帶我離開。
還沒來得及撥號,卻看到來電顯示。
是他。
「是你,有委託工作嗎?」
「呵呵呵呵,只是無聊而已。你在哪裡?」
我告訴了他,並且說我正要打電話回家叫人來載我,不跟他多說了。
他說:「是嗎?我離你所在之處不遠呢 ? 我去接你吧!反正正閒著。」
我盤算一下,從枯枯戮山開飛船來也要好幾天,那樣的話,下一件工作的準備時間就很倉促了。
「好吧,那麻煩你,我會付你錢的。」
他真的很快就到了,他看著易了容的我,說:「真是了不起,完全看不出來呢!?」
但是,穿著一般服裝、卸下小丑妝的他,那種差別也不會比我的易容更讓人不驚奇了。
上了他的私人船,我才把臉上的念釘一一拔起,讓我的臉終於可以回復原貌。
他覺得很有趣似地盯著我看,發出嘖嘖的聲音。
他一面看,一面說出對我易容能力的判斷,例如我是如何進行這一些的,完全正確。
他實在,是個非常敏銳又見識廣博的人。
不必與他為敵,是件值得慶幸的事。
我要下船時,對他說:「多少錢?我會付的。」
他揚起嘴角,即使沒有化著小丑妝,俊秀的臉龐仍然勾出一絲邪魅。
無論什麼時候,他的微笑總是讓人覺得缺乏善意。而他的臉上,經常都掛著微笑。
「不用了? 看你變臉,很值回票價了。」
 
3.
 
獵人試驗開始報到時,我又接到他的電話。
我接起電話:「喂?什麼事?」
「我已經到考場了 ?」
「我也正準備要去,那麼,那邊見了。」
「嘿嘿嘿嘿,你知道我看到誰了嗎??」
「嗯?」
「我想那是你弟弟沒錯,99號,看起來很美味呢 ?」
奇犽?他去那裡做什麼?他也要考獵人執照嗎?
沒有道理懷疑他的話,他的眼光是我見過最犀利的。
無論如何,這個情報對我很有用。
然後他叫我去買一對能夠顯示方位的無線對講機。
「說不定會用得到哦!?」
我到達考試會場時,是第301號。
他看著我易容後的樣子,呵呵笑個沒停。
「你怎麼這麼慢?」他說。
我把一支無線對講機交給他:「還不是因為去買這個的關係。」
他把99號指給我看,果然沒錯,是奇犽。
我把目光收回來,正好對上他的,微笑著的他,瞇著的雙眼有一絲狡猾之意。
我感覺,他知道我在想什麼。
我把頭垂下來,避開他的視線。
他轉身走開時,一個傢伙撞上他。
因為了解他的能耐,知道他是故意不閃避,所以對於後來的魔術也就沒有驚奇。
只一秒鐘,那傢伙的雙臂被整齊地削掉,。
他輕鬆愉快地說教,說撞了人應該要道歉云云。
他所引起的騷動,也吸引了奇犽短暫的目光。
奇犽應該是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我,只是並沒有認出我來。
 
第一回考試只是跑步而已,非常簡單,當然,他也就覺得很無聊。
本來他跑在很前面的,可是後來故意放慢了腳步,來到我旁邊。
「我在這裡是不得已的,你來幹什麼?」我說。奇犽跟一個好像是同年齡的黑髮男孩,一起跑到了最前面。
他嘿嘿笑:「不行,太無聊了。我怕我會忍不住對主考官出手,那就又得明年重來了。?」
話是這麼說,不過,出了地道,那隻騙人的猴子給了他發洩的機會。
連我都幾乎無法完全看清楚,他朝兩個相反方向同時射出的撲克牌。
主考官接住了他的撲克牌,騙人的猴子則被他宰了。
感受到他無所忌憚的殺氣,主考官對他發出了警告。
「是是是。」他嘻皮笑臉地應道,但是我知道,他已經被撩起的殺意終究要找個出口的。
果然,在穿過失美樂溼地時,濃重的大霧給了他機會。
他對我說:「太無聊了,我決定去玩個遊戲 ?」
「嗯,快到第二關時我通知你。」我想他叫我買那對對講機,一開始就打這種主意。不過反正他也提供過我情報,回
報他一下也沒什麼。
「那待會兒見啦!拜拜 ?」
眼見差不多快出了溼地時,我打對講機找他。
「西索,你該回來了,看情形第二次會場就快到了。」
「OK,我馬上過去 ?」他的聲音,聽起來彷彿非常愉快。一種我不認為光靠殺死那些不夠格的對手可以激發的愉悅。

他回來時,肩上還扛了一個人,嘴角上掛著的,是一種比平常深一點的微笑。
「好玩嗎?」
「淘汰了一批傢伙,不過,遇到了將來會是非常美味的”青澀果實”哦 ?」
他說著,把那個昏迷不醒的人放在樹下。
「你是說他?」
「呵呵呵呵,這個嗎?也是吧!不過,最令人垂涎的青澀果實,是另外一個呢 ?」
我沒有問他是誰,因為我覺得不關我的事。
不過,當那個本來跟奇犽走在一起的黑髮少年一到,他的眼神不同了。於是我知道,那個少年,就是他所謂的”令人
垂涎的青澀果實”。
跟那位少年一起的,還有一個金髮藍眼、比較年長一些的美少年。
他望著那兩個少年,露出滿意的微笑。
那位金髮少年,應該也是青澀果實之一。
他的視線,彷彿是具體化的箭,黑髮少年似乎被視線之箭刺中一般,一下子就看到他。
他笑一笑,把那個昏迷者的位置指給少年看。
「你好像很欣賞那孩子?」
他的眼中有異樣的光,微笑的意味比平常更詭譎。
「嗯?」
依我看,那黑髮少年的實力並不怎麼樣,還遠遠不如奇犽。不過他既然會看中那少年,必然有他的道理,只不過,不
關我的事。
 
第二關有兩位考官,那個巨人出的考題很簡單,只不過是要一隻烤豬。
「呿,我還以為有什麼好玩的,又是這麼無聊的考題。」他跟我一起去打野豬,一下子就找到野豬群,也一下子就用
撲克牌打死兩隻。
「哪,一隻給你。?」
打野豬雖然容易,可是要烤熟卻得費一番功夫。
等待豬烤熟的時候,我把念釘拔掉恢復本來面孔,舒服一下。
「真好玩。?」他看著我的臉說。
為了打發時間,我問他:「你的撲克牌有什麼特別嗎?」
「沒有,就是一般的牌啊!只不過,鬼牌的圖案,我特別講究一點。?」
他拿出鬼牌給我看,那張牌上的小丑,跟他有點像。
「懂了吧??」
「你為何不用你的牌把豬身劃幾刀?這樣應該會比較快熟。」我用我的念釘,把我那頭野豬刺了幾個洞以便讓牠快熟

「真的嗎?我試試看。?」
他用手指夾著鬼牌,快速揮了幾下,豬身被劃開幾道深深的刀口。
「好油哦。?」他說著,把鬼牌扔掉。
他坐在樹下,輕鬆寫意地等待。
其實也不過跟他見過幾次面,說過幾句話,卻不知不覺,變得好像很熟一樣。但是沒關係,我們不是朋友,只是同伴
而已。況且,他還是不錯的同伴。他告訴我奇犽在這裡,還幫我打了一隻野豬。雖然我自己也辦得到,不過沒錢拿的
事,有別人代勞當然是更好的了。
「應該差不多了。」
「那你先走吧!?」他悠然自得地說。
於是我先扛著我的野豬去交差了,沒多久,他也交差了。輕鬆愉快。
在巨人考官吃飽之前,共有70名考生及格。
我跟他,奇犽、還有那幾個他所謂的青澀果實,都在過關之列。然後我注意到他看奇犽的眼神,果然,奇犽,也是他
的”青澀果實”之一。
「那是我弟弟。」
「呵呵,我知道?」
我想他沒怎麼放在心上,但是眼前反正他似乎也沒打算做什麼,所以我決定暫時不管他。
 
後來那個女考官出的考題就不容易了。
看他一臉迷惑的表情,顯然也不知道”壽司”是什麼料理。
我也不知道,不然我會告訴他的,情報交換,我們是同伴嘛。
站在料理台前的他,意外地顯得如此不搭調而好笑。
他的殺氣又瀰漫開來,也許是因為又開始覺得無聊的緣故。
那個光頭忍者似乎知道這種料理的秘密,一勁個在偷笑。
他往那邊看了一下,興趣不是很大。
他不會是那種,想要第一個完成任務的考生。
我想其實他並沒有什麼競爭心理,他只想做他覺得有趣的事,或者退而求其次,只要達到目的就好。
因為我也不知道怎麼辦,所以我等待,總會有人透露一點什麼。
然後我注意到他的目光。
他眼神的焦點,落在那個編號404的美少年身上。
確實,除去那個光頭忍者,在這六十九個人當中,404號是唯一一個似乎想到什麼的人。
當404號對旁邊的403號,也就是之前他扛來的那個昏迷者,低聲說了什麼時,我看到他的嘴角,又露出了不懷好意的
微笑。
就在下一秒鐘,403號大叫出聲,洩漏了考題的奧秘─魚。
他轉身就出了考場,一下子就不見蹤影。
我再看到他的時候,他已經重新站在他的料理台前,還是那麼不搭調,而好笑。
該是注意自己的料理的時候了,所以我不再觀察他。
他跟奇犽,幾乎是同時走上前去的。
奇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而他只是不在意地作了個”請”的手勢。
奇犽把蓋子揭開,女考官又是破口大罵。
奇犽灰心地走開後,輪到他。
「我想我也不會通過呢?」
蓋子揭開來,他做的壽司竟然跟奇犽做的幾乎一模一樣。
女考官發瘋似地大叫:「你們這些人!到底在想什麼啊?!」
而他的嘴角,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,殺氣突然高張。
我清楚看到女考官的身體顫動了一下,她用狂怒的姿態掩飾了不安。
只是,我想,他的殺氣,也許並不是針對那個女考官而起的,而是發現思路在某種方面,跟自己相像的奇犽…
奇犽…嗎?
我等到那個光頭忍者展現他的作品之後,終於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了。只不過,還是無法滿足嘴刁的考官。
而他已經不想再嘗試了,只是輕鬆地在一旁看著女考官吃完一個罵一個。
他覺得無聊。
殺氣愈來愈濃。
後來,沒有半個人過關。
於是,有個胖子開始翻臉。而那一瞬間,我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寒意,跟那胖子無關,是他那張狂的殺氣。
他不是生氣,看起來,他只是從無聊到開始有點興奮。
轉移他注意力的,是一艘飛船。
當那位老會長落到地面時,我感到他的殺氣轉變了。那個老人引起他的興趣,於是他開始觀察。
後來考題改了,變得很簡單,只要跳下懸崖拿到葡蛛蛋就可以了。
敢跳的人都拿到蛋,也都過關了。
每個過關的人都分到一顆煮好的蛋。
他來到我旁邊,笑咪咪地,「真的很好吃呢?」
對他而言,微笑不表示危險,也不表示不危險。
 
通過的考生都上了飛船。
剛開始的時候,他只是玩弄著他的撲克牌。
我也只是坐在他附近,安安靜靜。
奇犽跟那個405號的黑髮少年從我們遠處的面前走到視線以外的瞭望窗那邊,有說有笑。
他嘿嘿笑:「看起來,他們是好朋友呢?」
他的眼神裡,有一種敏銳已極的狡獪。
「不可能的,殺手沒有朋友。」
「只有同伴嗎??」
「…我要睡一下。」我說,找了個放置消防器材的空間,把自己塞進去。
在漆黑狹窄的密室裡,我聽到他罔若無人的奇異笑聲。
 
4•
 
在賤阱塔上,他交抱著雙臂,沒有一絲焦急。
反正呢,他絕對會是過關者的其中之一,這不僅是他自己的想法吧!也是他給人的印象。
他選了一個暗門,逕自進去了。
突然消失於地面,似乎是種很適合魔術師的退場方式。
不過他不是退場,他只不過,是去玩另一場遊戲。
不用去多想關於他的事,跟我無關的。
 
我到達塔底是花了大約十小時。
一走出去,就看到他坐在那裡,他臉上掛出一副單純高興的表情,揚了揚手。
連我在內,一共只有四個人。
他的面前,擺著他玩單人牌戲的撲克牌。
我走過去,坐了下來。
「這麼早就出來啦?」
「很輕鬆啊,我是第一個?」
不過其實他的右肩上有一道明顯的刀傷。
「還有六十幾個小時要等。」
「嗯,沒關係,來玩牌吧!」他說。
「咦?」老實說,我是有一點訝異。對我來說,我的念釘是我的武器,也是我的工具,我不會讓別人碰的。
他開始洗牌,說:「牌不全了,玩抽鬼牌好了?」
「你不是把鬼牌丟掉了嗎?」
「是嗎?這兒還有一張呢?」
於是我跟他開始玩起抽鬼牌,有時他贏,有時我贏,機會一半一半。
然後他又說不想玩了,他把牌收集起來,開始疊撲克牌塔。
我找了面牆靠著,看著他慢慢把牌塔愈疊愈高。
他堆疊牌塔時,沒什麼表情,但是也不見得比微笑的他讓人更覺得詭異。
跟我不同的,除了殺人,看來他還有不少感興趣的事,甚至是,能夠專注的事。
像是疊撲克牌塔,像是那幾個,他稱之為”青澀果實”的少年,包括奇犽。
奇犽…嗎?
他的眼光,跟祖父以及父親他們,是一致的呢。
我、其他在場的人,都不可避免地注意著他的舉動。
在通過一個考驗之後,以另一種緊張與耗精神的活動代替休息與放鬆。
不過,其實他應該根本沒有緊張呢,不管是考驗之前,還是之後,所以也就無所謂放鬆,他只是在打發時間而已。
好不容易堆疊到尖端,他伸出食指,停留在距離塔頂一公分之處,固定不動。他的唇角,漾起有些熟悉的、彷彿情緒
興奮卻沒有溫度的微笑。
然後,他把手指往前一推,牌塔頹倒。於是我又聽到,那天在飛船上,詭異的笑聲。
他是在等待著。
當每一道活門開啟,走出過關的考生,他都會稍微瞥一下,等待的情緒沒有沖淡,也就是說,他等待著的人還沒有出
現。
我知道他在等待誰。
七十二小時的時限就快到了,他的眼睛定在剩下尚未開啟的活門。
他在等。
我也在等,因為奇犽還沒有出現,我不認為他竟然會過不了關。
有一扇門開了,那傢伙卻在進來的同時倒斃。而他,卻沒有看那傢伙一眼。在那傢伙踏進來的同時,他就知道不是他
所期待的人嗎?
剩下三分鐘、兩分鐘…
那道活門終於開了,奇犽跟那個405號黑髮少年,還有那個404號金髮美少年一起出來,滿身髒兮兮的。
他的眼睛還沒有改變方向,臉上也還是沒有表情,他還在等什麼?
然後,403號跟另一個人也出現在同一扇活門。
然後,他露出一絲隱密的笑意。
然而,他的視線,落下的點,卻在405號身上,那個小孩子。
他印證了某種他懂得的東西,而我想,那是種我不懂的東西。
 
5.
 
由於他是第一個通過賤井塔這關的,所以這一關,他第一個去抽號碼牌。
大家都抽完之後,考官說明了遊戲規則。
自己的號碼牌3分,獵物的號碼牌3分,其他的號碼牌1分。只要6分就可以過關了。
雖然許多人都把自己的號碼牌摘了下來,不過,其實我已經記下了誰是誰。當然包括,我的獵物。
上船之後,他就一個人跑到前面甲板上了,我則靜靜在一旁,望著奇犽,跟那個孩子,405號。
到達之後,他是第一個下船的。
雖然照理說,最先出發的人,有很多餘裕以及機會埋伏甚至設陷阱,不過我想他應該是會白白浪費這個優勢的。
 
我找到我的獵物。
知道難逃一死,我的獵物轉而向我乞求一件事。
本來殺手是沒有任何憐憫的,可是,我的獵物說出的是,他的名字。
我不知道理由是什麼,總之,我的獵物要一個機會,以求跟他一戰。
「西索…嗎?」
突然覺得也蠻有趣。而且,沒有錢賺的殺人,讓給他也無妨。
我打對講機找他。
「西索嗎?你拿到號碼牌了嗎?」
電話那頭,傳來他優哉游哉的聲音:「還沒。?」
「我猜你一定不知道你的獵物是誰吧?要不要我告訴你?」
「免了,我隨便找三個人來獵就行了?」
他現在,似乎意興闌珊呢,我來幫他找點樂子好了。
斷了通訊之後,我看著螢幕上游標標示著他的方位。
 
我的獵物按照我說的位置去找他了,我保持一段距離跟在後面。
看見他了,坐在樹下,跟飛舞的蝴蝶,共同構成一幅悠然的畫面。
我的獵物隔著一段距離埋伏著,我則隔著更遠的距離觀賞著即將上演的戲碼。
「好啦!出來吧!你在附近吧?再不出來的話,我要去找你囉!?」他邊說著,邊拍拍身上的草渣站了起來。
於是我的獵物勇敢地現身,向他攻擊。也許是追求一種壯麗的死法吧!
可是這個小丑,並不是為了滿足人們的心願而存在的。
他輕鬆地閃過一個又一個攻擊,最後在一棵斷樹幹上坐了下來。
「為什麼不還手?西索!」
「呵呵,因為我不必動手,你自己也會死?」他說:「那些好血蝶的數量,正說明你的傷重程度。」
「就算是這樣,你也不肯跟我一決勝負嗎?」我的獵物,發出類似悲鳴的咆哮。
「很抱歉,我對死人沒興趣。」他說:「你的眼神告訴我,你已經完蛋了。」
他甚至露出輕鬆的笑容:「拜拜?」
看樣子,他是說什麼也不會動手的了,我想,該是收尾的時候了。
我的獵物絕望地衝向他,我則出面解決了我的獵物。
他彷彿早就知道了我會處理一般,我想他是知道的。
我說:「對不起,剛才不小心讓獵物給跑了。」
「騙人,一定是他苦苦哀求你,說:”請讓我完成死前最後一個心願”吧!。真是的,不要同情這種程度的敵人好不
好?」他不屑地說。
「可是他真的好可憐嘛!反正他已經要死了。你還不是?沒有殺死敵人就坐下來了。」
「我可是很挑食的呢?」他說:「我只殺沒用的人。」說這話的時候,他好像在說什麼了不起的宣言,可是仔細思考,
他的話根本就是漏洞百出。
轉念一想,他說的話從來不會是什麼原則,只不過是此一時的心情而已,下一刻,可能說變就變。
也許下一次,他會說:「我只殺有用的人。」
總之,他高興就好。所以,我也不必去挑他的語病了。
「號碼牌呢?」他問。
「在這裡。」我說著,跟著拿出另一個號碼牌:「這個我不要,給你。」
「這是誰的?」他一面接過去,一面問。
「一個拿槍射我的人。我一氣之下,就把他給殺了。」想想,這也是挺不划算的呢。
我把臉上的念釘拔掉,恢復本來面目。
「每次看你變臉,都覺得很好玩?」他說,似乎真的覺得有趣。
「我的臉可不是用來玩的。」我說:「呼,舒服多了。」
我挖好一個洞,準備作短暫的冬眠。
「我要在這裡睡到最後一天。」我說:「好好加油哦!」
他看著我鑽進洞裡,在我隱沒之前,他的表情都沒有改變,那是一種不覺得特別有趣也不覺得有什麼驚奇的平淡表情

我覺得,這是他最令人安心的表情之一。
 
本來打算是一覺睡到結束,可是事實上我並沒有。
讓我驚醒的,是一種連泥土裡都清晰到無法忽視的殺氣。
雖然認識他不算久,但是我可辨認,這是他的殺氣。因為沒有人,有如此張狂的殺氣。
跟我們殺手不同,我們通常要盡力把自己的殺氣收斂起來,才好辦事。雖然殺氣不是能夠完全消弭的東西,可是我們
殺手的殺氣,還是比較晦澀隱蔽的。
也只有他,就那麼自自然然地讓殺氣全放出去,而且,又是那麼遠超過一般人能夠有的。
也不是說好奇了,可是對於特殊狀況的警覺也是殺手必備的本能之一。所以我鑽出土裡,感應著變化。
然後殺氣鎮下來了,再然後,又一下子高張,又同時消散了,然後又高張,又消散。
是發生了有趣的事呢,可惜沒有能親眼看到。
 
知道最後的結果之後,只有他的讓我有些訝異。
應該說,只有他跟405號的。
他有的號碼牌是,他的獵物的號碼牌,以及他三個號碼牌,卻沒有他自己的。
沒有他自己的…
然後我才知道,他是那個405號、名叫小傑的少年的獵物,而小傑,拿到了他的號碼牌,44號。
但是,小傑那個孩子,反而帶著一種之前所沒有的沉重感。而且,那孩子迴避著其他人的眼光。
他的表情則是偏向愉快自得的,比那個小傑愉快得多。
雖然不確定細節,但是我能斷定,是他把號碼牌用某種方式給了那孩子。
他對那孩子真好呢。
令人不安的好。
還好不是奇犽…
我這麼想著的時候,一抬眼,看見他笑咪咪的表情。
 
6.
 
最終測試之前,會長跟每個人面談。
那老頭問了兩個問題,最注意誰?最不想跟誰交手?
我的回答是:99號、44號。
我理所當然會這麼回答的。
不知道他的答案是什麼。
 
每個人看到排出的決鬥表,應該都會覺得驚訝的。
聽了那老頭回答奇犽的說明,更是讓人訝異吧!
至少奇犽的臉色,就變了。
雖然只要拿到執照就好,不過,小傑那個少年,資質果然是受到肯定的。
甚至超過…他嗎?
他還是微笑,好像覺得很好玩。
我想,他在乎的,就只是他在乎的,其他一切都無關緊要。
我在乎的呢?應該就只是,我的對手有可能會是奇犽。
 
第一場,小傑對半藏。
他們的實力差太多了,小傑沒有贏的可能。
我看看他,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,只是看著。
果然,從一開始,就是一面倒,只是光頭忍者對黑髮少年的毒打凌虐而已。
只不過,那孩子堅持不肯服輸。
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,雖然已經過了太久,三個小時了。
然後,半藏折斷了小傑的手臂。
慘叫聲在比試場中回盪。
他的表情還是沒有改變,就好像根本沒有那個叫聲一樣。
但是不要說403號、404號,連奇犽都幾乎要沉不住氣了。
如果奇犽出手了也好,只要殺了人,就失去資格了。
奇犽沒有必要拿到獵人執照,現階段,父親還沒有這樣的指示。
可是小傑突然跳起來,掃了半藏一腿。
那孩子,果然有兩下子。
不過即使如此,結果也不會有所更改,只是拖延時間罷了。
然後,半藏抽出袖中刀,威脅要斬斷小傑的腳。
這時,那孩子說出奇妙的話來,說不想被斬斷腳,可是也不想投降。還說如果被斬腳的話會失血而死,那麼被淘汰的
就是半藏了。
他是第一個,明目張膽開始偷笑的人。
「呵呵呵呵?」他笑得,背過身去,身體抖動不停。
這麼開心啊。
但他是對的。

最後,半藏認輸了,因為沒辦法讓那個孩子認輸。
 
第二場,是他跟404號的美少年。
會是,很有趣的一場吧!
相較於他,太過認真的美少年,在他的眼中,是不是反而顯得更美味?
其實實力的差距是很明顯的,心態的差距則是更明顯。
一方在拚命,一方是在享受樂趣。
美少年踢了他一腳之後,他有些興奮起來,不禁覺得那個美少年的處境令人擔心,不,應該說是他的處境令人擔心,
因為殺了人,就失去資格了。
不過擔心的人不會是我。
是他也好,是誰也好,失去資格都跟我沒有關係。
不過相較於試驗剛開始那時,他的情緒好像穩定得多。
他的嘴角,浮現那種不懷好意的微笑,身體的力量,卻很明顯放鬆了。
他走近美少年,俯身在美少年耳旁低語了一句話。
只不過,是耳語一句。
一瞬間,美少年的眼睛變成火紅色,原來是…窟盧塔族人。
他走開之後,美少年全身依然僵硬著。
連我都不能不覺得,他的神情態度是曖昧的,尤其是,那滿意的微笑。
「我認輸了?」他說,聲音與表情,都有隱隱的笑意。
連旁觀的考官們都發出驚異的嘖聲。
臉色一下子變白的,是他的下一個對手,之後他同樣說了耳語的對手。
這次認輸的,當然是對方。
 
我不想說我自己的事。總之,我跟奇犽對決了。
我換回真面目,對奇犽說了許多話,一些我已經說過許許多多遍的話。
奇犽,不可能跟那個小傑交朋友的。
…又是小傑。
他,還有奇犽,目光注視的點。
我說要殺了小傑時,404號、403號,甚至還有那個光頭忍者都擋在我面前。
而他卻沒有動,也沒有出聲。
果然,知道我不過是在唬人的,只有他。
然後,奇犽認輸了,然後,奇犽殺了人,然後,奇犽失去資格,然後,奇犽跑走了。
我回頭看到他時,他的眼神,明顯比較冰冷。相較於什麼時候呢?我不記得了,總之,跟小傑有關。
他在乎奇犽,不如在乎小傑的多。
這樣才好。
但是又有種我不熟悉的,奇怪的感覺,不好的感覺。
不管了。
總之,我的目標都達成了,拿到獵人執照,奇犽回家。
 
講習的時候,因為被打昏而後來一直沒有出現的小傑突然來到我面前。
質問我奇犽的事,還拉斷了我的手。
小傑問我奇犽在哪裡。
我說了,反正我們家族所在地不是什麼秘密,而且我不認為這孩子能夠把奇犽帶走。
然後小傑氣沖沖地走了,這麼一個衝動的少年,可是,404號跟403號都跟著他。
那時,奇犽也總是跟著這個少年。
他望了望小傑的背影,然後彷彿搭訕一般跟我說話。
「透露自己的藏身之處…對於一個殺手來說,沒關係嗎?」
我突然意會到,當他心情平穩時,對一般的疑問也會有興趣的。
他並不總是,那個駭人的小丑。
「嗯,反正我從不刻意隱瞞,況且我們家族在當地也很有名。」
然後他又看看我的手臂。
察覺他的目光,我說:「我的手嗎?嗯,已經斷了。」
他那一瞬間的表情,應該是高興跟滿意多一點。
為了那個孩子拉斷我的手嗎?
不,應該是,為了那個孩子膽敢拉斷我的手。
我思索著小傑這個少年。
雖然我的眼光不如他犀利,但是,到了這個地步,我也能夠體會,那少年的特別。
我遠遠望著那少年的背影,說:「真是個有趣的傢伙。…現在我可以瞭解,為什麼你想要觀察他了。」
他微笑了一下,彷彿很得意。
他的心情,很好。
因為這樣,我突然對那少年有了殺意。
他不會看錯,所以,那少年會是最危險的人物。
我不會有表情,不管我心裡在想什麼,然而他卻察覺了。
「他是我的獵物? 如果你敢對他出手的話,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。」
我回頭看見,他異常嚴厲的表情。
威脅呢…
「我知道啦,雖然才認識你不久,但是我已經很清楚你的作風了。」
犯不著,為了未來不確定的危險跟他翻臉。
他是個,最好不要與之為敵的人。
而且,他喜歡麻煩,而我不喜歡,所以就讓他以後去收拾好了。
我問他:「對了,出去之後,你打算做什麼?」
他拋開了剛才的威嚇,一乾二淨,誇張地說:「靜靜地等待?…等到甜美的果實成熟?」
好像站在舞台上一樣。
他有時候的言語動作,都好像在演舞台劇一樣,也是好玩吧。
對了,他是個小丑呢。
 
7.
 
取得獵人執照之後,做完了幾件工作才回家。
然後知道,小傑那幾個小鬼真的來過,而且父親已經把奇犽放走了。
這一次,父親並沒有要我去找奇犽。
既然是父親的決定,我也就沒什麼異議。
只是,想到奇犽的時候,會想到那個小傑,也連帶會想到他。
如果奇犽是跟小傑在一起,那麼他一定知道奇犽在哪裡吧!
也許真的想知道也沒什麼困難,只是我沒有被要求採取這樣的行動。
突然想,我只做受委託的工作,而他,只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真是奇怪的人,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想做的事呢?
這麼想著的時候,我把那支無線對講機丟進垃圾桶,應該是,不會再用到了。
 
再接到他的電話,是完成一件工作,正準備回家時。
他打電話來的時機,好像總是很對。
「你有空嗎?我想找你一起吃個飯。?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我很無聊?」他說,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,並沒有那麼無聊。
「好吧!去哪裡?」
「你喜歡天空鬥技場的空中旋轉餐廳嗎?還是找附近的餐廳?我知道有幾家不錯的。」
「你在天空鬥技場?」
「嘿嘿?」
「所以說…奇犽也去了那裡,是嗎?」
「呵呵呵呵,答對了?」
「附近的餐廳好了。」我說。
「OK?」然後他告訴我某家餐廳的位置,還有約定時間。
「嗯,知道了。」
「那就到時候見啦,拜拜?」
他當然不是單純因為無聊才找我吃飯的,但也未必有什麼深遠的算計。
不管怎麼說,要推測一個人隨興所致的決定的背後原因,是件太過傷神的事情。所以不用想太多,只要去赴約就好,
他自己會說出來的。
 
我是準時到的,我的職業對於時間的精準度要求很高。
「請這邊走。」訓練有素的服務生引路,來到大片玻璃牆旁邊的座位。
沒作小丑裝扮的他,在燭火搖曳的桌邊對著我揚揚嘴角。
我坐下之後,他把面前的撲克牌收集起來。
「你到得真早。?」
「你不是更早?」
「呵呵,我度過了很悠閒的一天呢。我剪了頭髮,去了服裝公司,還去買了新的撲克牌,然後就來了。這裡的夜景也
很不錯。」
聽著他說著一般生活的事,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不僅僅是在外貌上陌生起來。
點好了菜。
「哪?」他夾起一張撲克牌面向我:「這張不錯吧?」
那是一張黑桃A,中央的圖案是個血淋淋的死神。
「嗯,不錯。」
「我之前有一副一樣的,不過用掉了,所以我又去買一副。」
不是我的錯覺,他的話語裡,有那麼一絲熟悉的血腥味。
他欣賞著撲克牌上不同的圖案,彷彿很滿意。
上菜了。
「你去天空鬥技場幹什麼?」我問。
「那還用說嗎?當然是去打架囉?」
他抬眼看了我一下,露出帶著點狡猾意味的微笑,說:
「騙你的? 當然是來看看我的”青澀果實”成長到什麼程度了。」
他真是,熱切得很呢。
他所付出的注意力以及實際的行動,簡直跟我在進行工作時一樣。
只不過,他做的那些是沒有錢賺的。
「奇犽他還好吧?」
「嗯?,那兩個小朋友,已經到了第兩百層了。」
看來,只剩奇犽還跟小傑在一塊兒。
「是嗎?那麼他們也學會了念了?」
「是呀,雖然只有基礎,不過,好像是碰到了好老師呢。」這麼說著的時候,他的眼睛瞇起來,裡面有異樣的光。
我問:「…那個小傑…現在怎麼樣?」
他的微笑展開了,說不出的狡獪銳利。
「你對我的獵物太過關心的話,我會覺得困擾哦?」
他的語調,充滿玩笑的意味,但他的微笑一如往常,沒有相襯的笑意。
即使沒有畫著一顆星以及一滴淚,但他仍然是那個駭人的小丑。
「算了,不關我的事。」我低下頭去切我的魚排,打算結束這個話題。
但是他突然說:「我愈來愈肯定,他跟我是同類呢?」
「咦?」我抬眼看他。
那個孩子跟他的差別根本就是天使跟魔鬼的不同吧?
只是心裡想著,並沒有說出口,也不可能表現在臉上。
而他卻說:「即使是天使與魔鬼,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相同的呢。」
於是我的刀叉停止在盤子上空,我的視線從自己的手移到他臉上,看見他一派安閒地一隻手托著下巴,望著我,嘴角
,慢慢畫出屬於他的弧度。
「你會讀心術嗎?」
「我是魔術師啊?」
不想再跟他談論有關小傑的任何事,那是一種不同於危險,我更陌生得多的感覺。
於是我專心吃我的東西。
有好一陣子,他也不再說什麼,只是靜靜吃東西。
我再看他的時候,他正拿起紅酒杯,望著玻璃牆外的夜景,慢慢啜飲一口。
「你應該還有事情沒說吧?」
他把目光轉向我:「嗯,不過現在想想,跟你說好像也幫不上什麼忙。」
「是嗎?那就算了。」
「你知道幻影旅團吧?」
於是我又重新看他,咀嚼他那像是閒聊一般的口吻。
「知道。如果你是要委託我殺旅團的人,那我拒絕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我父親交代過不要碰旅團,不划算。」
他咧嘴一笑:「不划算的事情我自己做就可以了?」
然後他說:「我也是旅團的成員。」他這麼說的時候,冷冷的眼睛直直看著我。並不是更為冰冷,而是一如平常般冰
冷。
「是嗎?」
「大概三年前,我殺了四號取而代之。我加入旅團的目的,是為了要跟團長戰鬥。不過,一直到現在,都還沒機會實
現呢。」
聽起來應該是沒有要委託我做什麼的餘裕。既然非關生意,那談話的重量自然就減輕。
「你跟”4”還真有緣。」我說著,喝了一口水。
「呵呵,不是有緣,是我喜歡這數字?。」
「你不是要說,你是因為喜歡”4”,才特地選四號去把人家幹掉的吧?」
「當然?」
「……」
然後我想到了一件事:「那獵人試驗呢?你那個44號的號碼牌又是怎麼弄到的?」
「這嘛,就是有緣吧!?」他說。
我決定放棄相信或不相信他的話,反正,與交易無關。
我揚手招來服務生:「我要一客焦糖奶油聖代。」
我專心吃冰淇淋時,他倒沒有吵我,只是默默坐在那裡。
吃完之後,我用餐巾擦嘴,說:「我吃完了。我要走了,我的飯錢是多少?」
「我請吧。」他說:「九月一日之前,我會到友克鑫城。」
我看著他,他揚了揚眉,繼續說:「會有好玩的事。?」
「我也會去。」我說:「有工作。」
他笑咪咪地看著我,沒有說話。
 
8.
 
那天我要走的時候,他問我說,我的手機是否有即時短訊交談的功能。
「我不知道,沒用過。」
「手機給我看看。」他理所當然地伸出手來。
於是我就把手機掏給他了。
「這種機型應該有。」他一面說著,一面按著按鍵。
「有了?」他給我看即時短訊交談的畫面,告訴我怎麼進入。
然後他也拿出他的手機,把兩隻手機擺在一起,獨自玩起即時短訊交談。
按照輸入的時間順序,兩支手機發出的短訊都會顯示在各個手機的畫面上。
然後他把手機還我。
我問:「用這個要幹嘛?」
「呵呵,說不定用得著。?」
我想起被我扔掉的那支無線對講機。
 
最初他只是發簡訊過來。
只是傳過兩三次沒什麼營養的簡訊。
有時候還加上一些好笑的符號,一顆星、一滴淚、短線條湊出來的臉。
我都沒有回應,我覺得沒有回覆這種純為打發時間的無聊簡訊的必要。
不過,他利用簡訊而非直接通話,表示他可能是跟旅團在一起。
後來,我接到他的簡訊:「你到了嗎?★-_-S」
於是我第一次以簡訊回覆他:「到了。」
 
收到即時短訊交談的呼叫訊號時,是在我準備進行工作之前的等待期。
我進入短訊交談功能,看到他的訊息:
「我遇到小傑跟奇犽?」
「怎麼回事?」
「他們跟蹤旅團的人,被旅團抓了。」
「會有危險嗎?」
「不會?」
奇犽那個傢伙,愈來愈不把爸爸跟我的教誨放在心上了呢。
後來我又收到他的簡訊:「他們跑了?」
不知道為什麼,即使只是看著手機上顯示在簡訊最末尾的那顆紅心符號,也似乎看到了他那種奇異的微笑。
 
我按照旅團團長庫洛洛的委託內容,殺死十老頭,並發出假的拍賣會宣告之後,打了我們家族專用的無線電給父親。

我在進行工作的時候,父親跟祖父也正按照十老頭委託的內容跟庫洛洛戰鬥。
這些我們當然是早就商量好了。
一邊是黑幫,一邊是旅團。
一邊是十個容易得手的目標,一邊是一個絕對不划算的念能力者。
而,一件工作,當委託人已死就不成立了。
父親跟祖父會盡量拖延,而我則會迅速動手。
一如預料,我的工作完成之後,庫洛洛還活著,所以我可以收到錢。
而父親跟祖父的委託人已死,所以契約也就不成立了。
父親跟祖父先回去了。
我也準備要帶柯特離開友克鑫城的時候,接到即時短訊交談的呼叫。
「工作完成了嗎??」
「完成了,所以我要離開了。」
「你的委託人是庫洛洛對吧??」
「你怎麼知道?」
「猜的?」
這個人是怪物嗎?什麼都知道。
「有事嗎?」
「你暫時別走,我說不定會找你幫忙,看樣子,說不定我最近就能跟庫洛洛對決了?」
我沒有馬上回覆,停了一秒鐘,看著游標閃動,然後我回覆:
「好吧。」
我取消了回去的計劃。
柯特問我為什麼不走,我說:「可能會有工作。」
 
再接到即時短訊交談呼叫時,與上一次相隔的時間並不久。
「你記得酷拉皮卡嗎?」他問。
「記得,那個404號。」
「對? 他把團長抓走了,而旅團抓了小傑跟奇犽。現在酷拉皮卡要跟旅團交換人質,他要求旅團成員還有人質都必須
待在基地,否則就要殺了庫洛洛」「我想去找酷拉皮卡,離開這裡,就有機會跟團長一較高下,可是我走的話,團長
就會死。」
「你是說,你不想幫他們?」
「嗯─我幫他們的話,我的計劃就泡湯了。」「事情就是這樣,幫幫我?」
找我幫忙嗎?沒有白等呢。
「好啊,」我回覆他:「畢竟我認識你的時間,比認識庫洛洛長。」
然後我加了一句:「不過要付費」
「Ok?」
我按照他告訴我的,去他住的飯店房間拿到衣服。
然後我帶著柯特去到旅團集合的地方。
柯特負責引開注意。
我故意弄出一些聲響,裡面的人叫他出來看情況。
「喂!去看一下。……小心一點。」一個人說。
「放心啦?」他那具有高度辨識性的聲音說道。
不一會兒,他出來了。
看著我易容後的樣子,他握著拳捂住嘴,無聲地發笑。
我準備走進去,他則準備離開。
彼此交錯的那一瞬間,他突然在我耳邊低聲說:「拜託囉?」
我回頭的時候,他已經不見蹤影。
他是追逐他的玩具去了。
追逐他想了三年的決戰去了。
庫洛洛當然是很強的,連祖父、父親他們都有很高的評價。
不過,我不認為西索會死。
不管怎麼樣,就算不贏,我想他也不會死。
我當然,一點也不希望他死。
我替他做的這件事,他還沒有付費呢。
沒有用念釘,所以我的易容只能維持四、五小時,希望不會出錯。
坐在角落,安安靜靜地,不說什麼,也不做什麼。
旅團的其他成員,也沒有來打擾的意思,似乎很習慣4號就是這麼一個存在。
在其中,卻又格格不入的一員。
 
我接到消息的速度,比我想像中快太多了。
「你可以離開了?」他的訊息這麼說。
「打完了?」
「沒有打? 一言難盡。」
「我怎麼離開?」
「等一下他們自然會讓你走。」
兩分鐘之後,一個旅團團員接到電話。
「喂?派克諾妲!團長呢?…什麼?西索?」那個人訝異的目光轉向我,「…我知道了。」
講完電話,那個人對我說:「你走吧!」看起來似乎很生氣呢。
當然我就走了,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。
離開那裡之後,我接到他的簡訊:
「晚上七點,我在貝奇魯飯店的頂樓花園餐廳等你?」
那是他住的飯店,這個人,總是找他自己最方便的地方。
 
他看到我的時候,已經是平常的裝扮了,當然我也是。
他咧嘴一笑,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受到什麼打擊的樣子。
我突然懷疑起他說沒有打這句話的真實性。
可是如果有打的話,不可能那麼快結束的。
似乎也蠻有趣,我想,說不定這兩個人為了某種原因約好了改日再戰。
「這家餐廳的冰淇淋很有名哦?」他說。
「算了,不用找藉口了,你選這裡還不是因為你比較方便。」
「呵呵,被發現了。?」
「雖然時間很短,不過還是要收費。」我說,正事總是要先談的。
「嗯,我知道。」他說。
吃飯的時候,我問他怎麼回事。
「庫洛洛的念能力被酷拉皮卡鎖住了,所以就變成一點也不好玩了?」
「你沒殺他?」
「你說誰?」他抬起冰冷無表情的眼睛看我,一面反問。
我楞了一下,轉念一想,我問的可能是庫洛洛,但也可能是酷拉皮卡。
「都有。」我說。
「庫洛洛…現在沒有殺的價值。?」
「那就算了嗎?」
「怎麼可能?」他又揚起那種特別的、帶著奇妙惡意的微笑:「等他除念之後還是要一戰的?」
「除念?」
「酷拉皮卡是用念能力讓庫洛洛無法使用念的,所以只要能夠找到除念師就能替庫洛洛除念。不過,現在我還不知道
除念師在哪裡。」
「我懂了,所以你跟庫洛洛達成了協議。」
「答對了?」他敲了一下手指表示讚許,說:「只要我幫他找到除念師除念,他就跟我戰鬥。」
「所以你知道他的行蹤?」
「我有他的手機號碼。」
「那…」我遲疑了一下,問:「酷拉皮卡呢?」
他又淺笑,那笑容比先前的還邪:「他嗎?現在還不是時候?」
「…奇犽跟他在一起吧?」
「呵呵,那些可口的青澀果實,現在齊聚一堂呢?」他說著,原本細長的眼睛,瞇得更細,靈巧如蛇的舌尖輕輕舔過上
唇。
連我,都覺得,有點受不了呢。
 
9•
 
我離開友克鑫城之後,就沒有再見過他。
不過,倒是有接過他一通電話。
那是在某天的深夜。
工作與工作之間的空檔,我當然是待在家裡,而那種時段,當然是在睡覺。
不過,為了委託人的方便,我的手機總是全天開機的。
手機鈴聲一響,我馬上醒來,坐起來接通電話。
「喂?」
「呵呵?你還沒睡啊?」電話中傳出來的是他那悠然的聲音。
這個人,好像總是很愉快。
「是你。我已經睡了,有什麼事嗎?」
「我要去玩遊戲了。?」
「哦,」我重新躺下:「你又找到新玩具了嗎?」
「不是,我是說真的遊戲。」
我想起一些聽過的事,於是猜測地問:「難道…是”貪婪之島”嗎?」
電話那頭,他愉快地笑了:「真聰明? 我愈來愈欣賞你了欸。沒錯,就是那個。」
「你去幹什麼?」
「玩遊戲嘛。」
「少來。」我說:「不是跟小傑有關,就是跟庫洛洛有關吧?」
不可能是為了錢,那除了這個原因,還能有什麼?
他笑,我可以想像得到他的表情。
「我知道除念師的下落了。」他說。
「哦?難道…除念師在遊戲裡?」
「那是真實存在的地方呀!?」
「嗯?」
「我估計那邊應該無法使用一般的通訊裝置,所以,不會再打給你了。」
「哦。」
然後他說了一些,也許派得上用場的一些事情。
到現在,我還不知道那是不是已經無關緊要了。
他跟庫洛洛…
有點想知道到底怎麼樣了呢。
 
我因為一件工作又去了友克鑫城。
工作完成之後,照平常,本來應該是要直接回家的。
不過,一個念頭閃過,突然有點想做一件事。
那是一種陌生的感覺。
我想起他,愉快的小丑。
總是有自己很想做的事。
總是有期待中的東西。
就算期待落空了,也總是會有其他的期待。
突然覺得他化的小丑妝很適合他,一顆星、一滴淚,剛好配襯他經常掛著的奇異微笑。
我去了貝奇魯飯店。
走樓梯到頂樓花園餐廳。
坐下之後,沒有看菜單,直接點了一客冰淇淋聖代,慢慢吃。
真的還不錯,也許是真的有名也說不定。
如果,他跟庫洛洛真的要一決死戰,那留下來的,還是他比較好。
畢竟,他介紹了好吃的冰淇淋給我,而庫洛洛沒有。
 
他去了貪婪之島,玩遊戲。
我在貝奇魯飯店的頂樓花園餐廳,吃冰淇淋。
又過了一天。
 
(《魔術師》之一•殺手與小丑  全文完)


Shoulder
 

 皇冬亂入:我家小伊果然最可愛,因為一客冰淇淋就倒戈了〈死〉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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